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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我是你的牛肉面

錯過,緣分再難見
  雖然之前聽到了林命嘉與宋恩茵的對話,但是皇甫岑壓根就沒想過讓林命嘉送,她出了鮮味食府大門就揮手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坐了進去,報了地址後就轉頭看著車窗外霧沉沉的天空發呆。這會兒大雪已經停了,冬夜裡冷冽清甜的空氣讓她腦袋清醒了許多,但懷疑的種子在心裡已經種下,在混亂的思緒中掙紮著想要破土而出。皇甫岑神思有些恍惚,沒注意到計程車沒有立刻動。忽然,車門被人打開了,一陣涼意襲來。
  
  「請先去我好友家,然後再送我一程。」司機應了一聲,啟動了車子,林命嘉很快便閃身坐了進來,嘭地一聲關上了車門。天地間一片寂靜,昏黃的路燈光線慢慢地在車裡緩慢地流轉,沉默緩緩地蔓延開來。皇甫岑突然覺得十分尷尬,身體繃得很緊,幾乎是靠在離林命嘉較遠的另一側車門上。
  
  林命嘉從上了車開始就一直沒有睜開眼,靠著座椅椅背閉目養神。他其實也知道皇甫岑對他的防備,也知道她坐的離自己很遠。六年過去了,他有些問題還是沒有想通。雖然極力想要將記憶中的不甘抹去,刻意保持著陌生又遙遠的距離,如今和皇甫岑面對面,焦灼的渴望便開始在心底肆意地亂竄。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是想知道那個答案,於是愈發地沉默。
  
  時間剛過十點,鞭炮的聲響逐漸從四面八方傳來。農曆十二月二十三日,今夜便是送灶君的日子,錯過了這個時間點,怕是要挨母親的訓了,林命嘉揉了揉眉心。窗外夜空裡不停綻放的煙火,映照地他的眼睛裡光線明明滅滅。皇甫岑在炮竹的間歇聲裡,突然聽到林命嘉的聲音,「司機,麻煩在河濱公園的路口停一下。」司機應了一聲,「前面就是河濱公園,給您停那兒了啊。」林命嘉沒有回答,司機卻也沒再問,直接將車停在了河濱公園的拱形橋畔。
  
  林命嘉付了錢,看了一眼猶自在出神的皇甫岑,轉身下了車。皇甫岑正在想林命嘉為什麼要在這裡下車的時候,身側的車門突然打開,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拽下了車,身後的計程車嗖地就開走了。皇甫岑這才有點傻眼,「林命嘉,你什麼意思?」這麼大冷天的,難道要她在寒風裡再攔一輛計程車嗎!出乎她意料的是,林命嘉竟然冷笑了一聲,講的話也十分不客氣,「皇甫岑,你沒長腦子嗎?」說罷轉身就走,步子邁地極快,轉眼間就到了拱橋那頭。
  
  一句話就激地皇甫岑心頭火起,她拔腿就跟了上去,氣地口不擇言地道:「林命嘉,你什麼意思?」說罷自己愣了一愣,林命嘉也停下了步子,冷冷地瞪著她。
  
  皇甫岑腦子裡一片空白,她低頭看著林命嘉的眼睛,突然發現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說些什麼。
  
  「皇甫岑,你難道一直都不知道宋恩茵的情況?你和韓妮不是關係一直不錯嗎?她難道從來沒有告訴過你,宋恩茵和她,跟我是同一所大學的同學嗎?」林命嘉緩緩地開口,眼睛微微地眯起來,「我今天才知道你們怎麼回事。」 
  
  懷疑的種子終於破土而出,皇甫岑的胸口像是被人擂了一錘。
  
  今天所有發生的這一切都太意外了,她從未想過這種戲劇性的情節會出現在自己的人生裡。她從沒有懷疑過宋恩茵病逝的真實性,畢竟當年在病房裡宋恩茵孱弱蒼白的模樣她是親眼見過的。高中時宋恩茵與皇甫岑因為林命嘉關係十分的微妙,但兩個人從小在一個巷子中長大,又在同一所書院上學,一直是同窗,感情自然深厚些。宋恩茵在重病之時曾給了皇甫岑一封桃花書,徹底挑明了她對林命嘉的感情,此後就再也沒了消息。皇甫岑雖然內心痛苦,但是想起病床裡瘦地只剩一把骨頭的好友,她的那些情愫裡頭,便也夾雜了諸多苦澀。皇甫岑明白宋恩茵的意思,她從小便是那樣霸道,自己看上的東西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別人沾手的,如今包括對林命嘉的感情。兩人從小一起長大,宋恩茵的確是十分了解她。既然林命嘉心有所屬,她便一定不會再和他有什麼瓜葛。
  
  如今林命嘉把話說的這麼明白,皇甫岑卻無法解釋更不知道答什麼話。難道要跟他說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嗎?高中時候的兩個密友一起把她當傻子耍,現在想來,皇甫岑自己都替自己害燥,面上火辣辣地尷尬,「對不起,我...」
  
  「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。」林命嘉打斷了皇甫岑,話中帶著明顯的譏諷,「今天無意中聽到你們的談話知道了一些事,說的這些話,原本也沒什麼必要。不過這些話我一直都想說,既然有這個機會說,索性把我想知道的都問了。」他語氣頓了頓,輕咳一聲,面上浮現一絲隱隱的難堪之色,終於開口:「高中畢業時我送予你的那封桃花書,你為何撕毀送還?」
  
  「你送我的,我的桃花書?」皇甫岑一愣,抬頭盯著林命嘉,「你是說畢業那會兒你托韓妮給我讓我轉交給宋恩茵的那封桃花書?我為什麼要去撕毀送還別人的桃花書!她當時在病床前說自己對不住你,讓我幫她保管那封桃花書,還拜托我以後替她多照顧」皇甫岑語氣又急又快,說到最後卻猛地停住話頭,心頭一沉。她竟然氣急之下把當年宋恩茵在病床前跟她說的那些話嚷了出來。聽這些話的對象還是另外一個當事人,林命嘉。
  
  周圍的鞭炮聲逐漸平息下去,一朵巨大的煙火在河岸公園的夜空上綻放開來,照地林命嘉的面色陰晴不定,他看著皇甫岑因為氣急而背過去的身影,緩緩地開口:「那封桃花書寫了什麼,你還記得嗎?」
  
  皇甫岑的心砰砰直跳,她原本以為林命嘉會冷笑,會出言嘲諷,但她從未想過林命嘉竟然會問這個問題,「上面寫的應該是《桃夭》吧。」
  
  「那你看到過信的抬頭了麼?」林命嘉走上拱橋,靠在距離皇甫岑一米處的石柱上,抱著手臂開口:「韓妮當時來回覆我的時候,很歉意的告訴我,你撕了桃花書,讓她物歸原主,現在想想,還真是可笑。自己渴慕的願望,卻要假於他人之手傳遞。韓妮和宋恩茵這兩個人應該是都對你撒了謊。我從未對宋恩茵許諾過什麼。皇甫岑,那封桃花書是給你的。」
  
  皇甫岑的眼淚奪眶而出,寒冷的冬夜裡,北風吹地她的視野愈發模糊,聲音低地像是在啜泣,「我不知道。做同桌的那個時候你總是逗著我玩,但我一直以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。那個時候我既不好看,也不聰明,你不可能會喜歡我。」高中的時候她是自卑的,頭發留到畢業才堪堪齊耳,不會化妝也很少穿除了校服以外的衣裳。作為一個少女,她的青春顏色是十分黯淡的,而林命嘉就像她色彩最豐富的一個夢境。她不敢看他太久,也沒膽子離他太近,只是留著他哼歌的錄音,到現在還存在手機裡。
  
  「感情哪裡需要那麼多的理由。」林命嘉露出一個苦笑,掏出一包面紙遞給皇甫岑,自嘲道:「原來不止女人,男人把感情藏的太深也不是一件好事。」當時年少意氣,自尊受挫後心情憤懣,憋著一口氣也沒有再去找過皇甫岑。隨著時間推移,新的生活,新的朋友也不斷吸引著他的注意力,很多事情,在那個不對的時間點上,錯過就是錯過了。有心也好,無意也罷。殘酷的時間從不會回頭,讓過去的遺憾都得到彌補。
  
  「謝謝,這包面紙和你告訴我的事。」皇甫岑接過面紙,感覺情緒逐漸平復了許多,「我心裡不好受,不過感情的事也怪不了別人。現在想想,假如宋恩茵和韓妮沒從中作梗,那個時候你親自來找我,我們也未必能走到一起。那個時候我太自卑,又把你看的太重,或許真的在一起了,又會有新的遺憾。我只是沒想到,你的女朋友竟然是宋恩茵。」
  
  「看來當年你藏的不比我深,竟然說會把我看得太重?我一直以為你把我當普通朋友,跟你表白了朋友也沒得做了。」林命嘉面上帶上一絲笑意,有些訝異地看了一眼皇甫岑,衝他笑笑,「我的確有女朋友,但卻跟宋恩茵沒什麼關係。倒是你,離那個兩個女的遠點,都不是什麼可交之人。」
  
  「本來就沒什麼聯係了,原本我還想問問宋恩茵當年的事情,現在也覺得已經沒什麼必要。且不提當年的事,她病愈後四年裡就沒有跟我聯繫過,壓根就沒把我當朋友。如果是四年前,那我可能恨地想親自踹她一腳,不過現在時間太久,反而什麼感覺了。」皇甫岑笑了笑,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,生命裡那麼多的美好,她不想把精力都耗費在對無關緊要人的憤恨上。如果有些話她再不說出來,可能會成為這一輩子再也無法宣之於口的隱秘心事。
  
  「你問了你想問的,讓我也有勇氣說我想說的。」皇甫岑從懷裡拿出手機,把那份存了許多年的錄音放給他聽,「我那個時候確是喜歡你。」她語速很快,帶著一絲因為緊張而生的顫意,繼而有些手忙腳亂地解釋,「不過,這只是謝謝你當年送給我的桃花書罷了。我知道,錯過就是錯過了,你別多想。祝你們倆感情美滿幸福。」
  
  林命嘉沒想到時隔四年他的心還是能跳地這麼厲害,兩人間隔著的一米的距離,也隔著空白了四年的思念和陌生。冬夜裡她那雙眼睛又大又明亮,輪廓還帶著當年讓他心動的樣子,但時轉歲移,他們終究是錯過了。他已經有了必須要守護的愛情,對於這份年少時的愛慕,雖然美好,但卻只屬於曾經。留下因為種種誤會留下的意難平,也在今夜徹底和解。
  
  大雪洋洋灑灑地從暗灰色的天空盡頭飄落,很快便染白了兩人的頭發和肩膀。他們各自道別,消失在冬夜的長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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